第91章 可惜是个男子

罗世安被婢女引着来到蕉林的院子，刚行至院门，便听到鞭子的抽打般响着，他已然跨进院门，冲着蕉林行了个漠北的礼。

目之所及，那个跪在地上的女子，身上的衣服赫然出现了几条深深的鞭痕，被打的正是他认识的乌甘依，乌甘依瞧见他，身子瑟缩一下，将头埋得更低了。

罗世安心下暗暗叹息，自从漠北汗王收服已有二心的扎和部落后，扎和普通的民众因扎和王的一己之私被牵连，如乌甘依这般普通的女子都被俘虏押至金戈里充当塔楼最下等的奴婢。

之前明艳爽利的漠北少女，如今竟也被迫懂得低声下气做人奴仆了。罗世安心下不免一阵唏嘘。见一旁的鞭刑还要继续，罗世安出言道：“若非穷凶极恶之徒，姑娘最好不要轻易对下人做此种刑罚。”

一旁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的蕉林，毫不在意问道：“为何？她不过扎和叛贼的一份子，就算我今日将她打死在此，大王想来也不会说我半分不是。”

罗世安点点头，“姑娘有理，不过一个扎和叛贼，打死便打死了，大王定然不会责罚姑娘。但是姑娘如今不是想要俘获大王的心吗？你必然要表现得得体、温柔，成日里打打杀杀的，与赵人女子可是相差甚远。”

蕉林一听，感觉有理，不耐烦地挥挥手，挥退了一身鞭伤的乌甘依，转而向罗世安取经，“赵人，你说说，你们赵人女子最喜爱做的事情。”

罗世安想了想，儿时母后曾教过他刺绣，想起绿意十指纤纤拨动琴弦的模样，相较于漠北女子的直爽，赵人女子则显得更加内秀，“赵国不同于漠北，赵人女子遵守三从四德，女子不会有漠北姑娘这般自由，所以她们更热衷于刺绣、下棋，高门大户的女子更是喜欢学习琴棋书画来陶冶性情。”

蕉林闻言似乎理解了赵人女子身上那种内秀的气质，可是她不屑于像赵人姑娘一样，她还是更喜欢漠北这种直爽无拘的生活。看着罗世安姣好明艳的面容，蕉林问道：“本姑娘与你们赵人女子相比，谁更好看？”

罗世安微微思索：“赵人女子内秀，漠北女子直爽，各有各有风味，岂可混为一谈做比较。”

蕉林明知这个赵人狡猾得很，左右她今日心情也不错，倒也不曾为难罗世安，罗世安见也无事，便准备退下。

院外小丫头急急来报，说是汗王陛下奉额后命令来后院看望两位准汗妃，由腊那边的珍也处已经去过了，正朝着这边来。蕉林闻言心中一喜，忙照着罗世安之前吩咐的，幽幽然提着裙子起身，姿态袅娜地站立起来。

罗世安一听荆野过来了，右眼皮猛然一跳，对上蕉林的美目，之前他们可是有言在先，他助她学习赵人女子的姿态获得汗王的心，事成之后她放他平安离开汗王的塔楼，但是他唯一的条件便是他不能出现在汗王面前。

蕉林也未曾多想，只当是赵人少年多虑，怕汗王因着与赵人的种种纠葛斩杀他，这才提出这个条件。想来若这个赵人真能助她习得赵人女子的五分姿态，报下他这条命又不费吹灰之力，便答应了。

此刻，罗世安眼神扫过蕉林，只见蕉林轻轻点了下头，倒是同意他退下，他心中一喜，正准备转身离去，只见低头退下间眼角扫过一角金色织就的袍角匆匆闪过，他心中一突，想着抓紧退下。

那日在温泉山洞中水雾氤氲，他不晓得荆野还记不记得自己的面容，他如今关疏城主的身份断然不能被发现，先溜了再说。

“站住！”一声低沉的呵斥，止住了罗世安后退的脚步，他忙将脸低下。

眼前那片绣着金线的袍角又折回眼前，低沉粗粝的声音响起：“你就是那个赵人男子？”

罗世安低低回道：“是！”

荆野看着眼前这个矮自己一个头的赵人，他完全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命令着：“抬起头来。”

罗世安微微一犹豫，还未想好万一被认出后的说辞，下巴已然被捏着猛地一抬，撞上了一双苍劲如猎鹰般深沉的眼眸，只见那人刀削斧凿般冷厉的面容出现丝丝裂缝，透着不可置信的神色，幽深的目光紧紧锁住他的面容。

这是……被认出来了？

罗世安身侧的手慢慢紧握成拳。

“男人？”荆野冷厉的双眼盯了好久，终于出口确认道。

“是的，大王，这赵人少年长得眉清目秀，我初见时也惊住呢。”一旁的蕉林急忙出口帮忙解围。

抬着罗世安下巴的指腹微微摩挲着指下细腻的肌肤，目光划过赵人的每一处眉眼、鼻尖、唇角，荆野竟生出一种恍惚之感，这精致的眉眼长得可真像那个赵人女子，就是肤色没有卿卿白，也可惜，可惜是个男子。

荆野一把放开，大步流星往院内走去，他荆野是对赵人女子饥渴，但是他是个正常的漠北男人，不至于饥渴到对一个男人下手。

罗世安怔怔地离开，幸好昨天托蕉林寻了些核桃叶，将脸色开始蜕皮的地方重新上了色，这两日在后院中多方打探，大家只知晓连澍公子是漠北汗王的座上宾，其余没有一点有用的信息，连澍公子是何来历，后院这些人都是一问三不知。

既如此，已然在荆野面前露了真容，谨慎来说，他必须尽早从塔楼脱身离开。

院外，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候在一旁，看见他出来，急急追在身侧，轻声道歉：“凌昭，多谢你今日帮我言语……，对不起。”

罗世安转身看着面前的乌甘依，那个爽朗的漠北女子到底是消失了，他定定看着她，“乌甘依，我便只能帮你到这了，我们以后都各自保重吧。”

说完，他转身离去，乌甘依泪水盈满眼眶看着他离去的身影。

那是她真心爱过的男子，从此便只能陌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