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遗言

自从庄子寻失去灵丹以后，他就陷入矛盾的漩涡。

一开始，他接近苏晓墨只是为了取回灵犀之力，恢复灵力，否则他的仇就没办法报了。可越是接近她，越是离不开她。不可否认，她的灵针可以帮助他恢复灵力，更让庄子寻离不开苏晓墨的是，她的身上有一股魔力。

在人的面前，弃灵连家畜都不如，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灵师更不必说，更是可以虐杀、夺丹。在苏晓墨眼里，弃灵与人无异，灵师亦不是高高在上的。为了弃灵，她多次犯险，甚至差点丢了性命。庄子寻第一次觉得，弃灵并不是被上天抛弃的生灵。

这也是他愿意碎丹救她的缘故。碎丹之后，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他也能感觉到苏晓墨对他不寻常的情感。他能让她伤心吗？他愿意她背负愧疚过余生吗？

他不能。

于是，庄子寻变得冷漠，不理任何人，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了无牵挂地死去。若是苏晓墨对他失望，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难过……

明明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当看到容川与苏晓墨三更半夜共处一室时，庄子寻还是莫名焦躁。

嫉妒，没错，他嫉妒容川，从苏晓墨幼时起便与她相识。他更嫉妒苏晓墨的记忆封印，封住的便是容川。转念一想，若是他们两个能在一起，也是不错吧……

原本，庄子寻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一想起苏晓墨走进容川的房间，心里就烧得慌，坐立难安。

不行，他不能这样，他要跟苏晓墨说清楚。他要告诉她，庄子寻有多喜欢苏晓墨。

他刚一打开门，就看到容川站在门口，然后，他就被容川打晕了。醒来后，潮水一般的往事涌入脑海。他看到好多不属于他的记忆，而记忆中的那个人又的的确确是他。

记忆中，他每次朝容川伸出手，容川总会笑嘻嘻地跑过来。容川喜欢吃辣，却会为了他炒一碟青笋。就算是容川打伤他，他似乎也丝毫不气，反而愿意为了救容川，舍身赴死。

当他睁开眼睛时，容川就站在那里，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没想到上次一别，再见已是两百多年。

他如从前一般，朝容川伸出手，唤他“小容”。容川果然大受震感一般，跑过来，跪在他面前，眼里竟泛起泪花，抖着声音：“师父……”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他恍惚了一瞬，终是笑道：“庄道一已经死了，如今只是庄子寻。你莫要跪我，也不要再唤我师父。”

“不要，你明明回来了。我不会再让你走！师父！”容川焦急地恳求，“师父，你是不是怪我不听话，怪我打伤你，怪我杀了那么多灵师？”

庄子寻轻叹一声：“容川，我不怪你，面对不公就该抗争。是我不好，困住你，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师父，我不委屈。我知道你不是想困住我，是想护住灵韵的根。你是想保护我们的，师父，我终生不踏出结界半步，只要你留下来。”

“容川，你要记住你的名字，也要守住你的本心。当年师父没做到的事情，也许苏晓墨能够做到。”

“师父……”

庄子寻一抬手：“莫要再喊我师父。封印结成的一刻，我已经死了。如今庄子寻有他的人生，我也不该干涉。你我师徒缘分已尽，容川，你也该有自己的人生。记住，莫忘初心，为灵韵寻一条出路。”

容川疯了一样，泪如泉涌，拼命摇头。庄子寻仔仔细细地看他一眼，低声：“对不起。保重。”

容川还要说什么，只见庄子寻身体一软，躺倒在床上。

“师父！师父！”容川赶紧去扶他，可庄子寻丝毫不见醒。

空旷的密室中，充斥着容川的痛哭声。似乎是要把压抑了两百多年的痛苦一口气哭完。

慕容易听到密室隐隐约约的声响，更加不敢靠近。他知道容川与庄道一的关系非比寻常，说是师徒，不如说是兄弟。庄道一亦师亦友，容川的一身本事也是他亲手教的。为了容川，以命结成封印，光是这份恩情就一辈子也换不完。封印结界中的所有灵韵都欠庄道一一条命。

慕容易不敢进去打扰容川，更加不敢告诉苏晓墨。自从苏晓墨醒来以后，她每天都守在庄子寻的住处，盼着他能回来。

果然，他又看到苏晓墨在打扫庄子寻的房间。

“他……醒了吗？”苏晓墨吞吞吐吐。

慕容易觉得庄子寻的事情还是由容川来说比较好。“应该还没有吧。……不过肯定快醒了。”看到苏晓墨那么失望，他赶紧补充。他也不算说谎，庄子寻没有大碍，自然很快就会醒的。

“灵韵生真的那么强大吗？”

“对，十分强大。你知道吗，从没有一个灵师的灵丹可以脱离肉体而存在。灵师修炼速度比灵韵不知快多少倍，可灵丹不能离体，这应该是最大的致命伤。想要彻底杀死一个灵师，只要想办法摧毁他的灵丹就行。庄道一真的是天下第一灵师，他创了三生诀，炼化自己的灵丹，我觉得他应该不止是问神境。”

苏晓墨更加疑惑：“问神境不是最高境界了吗？难道那位灵师已经超脱了？哎，其实就算他灵力高强又怎样呢，到最后还是死了。如今兜兜转转，若是那灵韵生能够救活庄子寻，就很好了。”

“其实……”慕容易看着她，迟疑地问，“其实庄子寻未必是你看到的这样，他也未必是灵韵。”

“……我知道。他是庄道一的一缕灵犀之力，就像空哥哥一样。”苏晓墨说着，她抬起头，眼睛里有光，“可他就是庄子寻，我不管他以前谁，在我心里，他只是庄子寻。”

“晓墨……”

苏晓墨的话音刚落，就看到门口出现一个身影。他长身玉立，气度无双。他听到了她的话，动情地唤她的名字。

庄子寻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他也怀疑过自己，否定过自己。可苏晓墨说得对，他就是他，他的心从未变过。或者说，经历过这么多，他们的心始终未变，想要一个太平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