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闹大更好

钟阳明依旧是道袍打扮，他现在更喜欢简单的道袍，而不是王爷的华丽蟒袍。

到了一楼，正好书生们聊到了激动之处。

有人站在台上，念着几句听不太清楚的诗，举着酒壶高喊。

“此行乃清君之侧，要让那恶徒无处可躲，暴于正道之光。”

台下嗷嗷乱叫的人不少，在场的书生们似乎都喝高了，一个个幻想着自己是傲公卿慢王侯的清高之人，要让那昏君付出代价。

钟阳明没认真听，只是搬了张凳子，放在大厅的中央，一掀道袍便坐在上面。

这姿态，自然会惹来众人的注视。

不少没彻底喝醉的书生都望向钟阳明，感觉他来得蹊跷。

钟阳明年纪轻，经过这段时间的修行，更是容光焕发，肌肤如玉，看着比真实年龄还要小了几岁。

原本站在台上慷慨高呼的书生看了，便走下台来，对钟阳明说：“小道长，你是那座观里修行的，怎么来这烟花之地喝花酒？不用打坐修行么？”

修行之人，来逛青楼确实有点不太对。

不过大乾的道士不禁女色，只是不允许荒淫，所以道士上青楼，也不算什么罪大恶极，最多被人说几句。

钟阳明对这书生说：“小道我走南闯北，修行在天地间，这青楼也不过是天下其中一个去处。”www.smxyu.com 天鹅小说网

这书生听了，眼前一亮，对钟阳明说：“口气还不小。在下司马临，敢问道长的道号？”

“贫道玉玑，司马公子跟御史大夫司马忠是如何称呼啊？”钟阳明问道。

御史大夫便是言官之首，正是被关起来问斩的其中一人。

“司马忠正是家父，如今已经被那昏君下了诏狱，道长你是来支持我们上万民书的么？”司马临非常激动地说。

大乾崇道，从上到下对道士都颇为敬重，但同样地，一般人当不了道士。像是钟阳明这种年纪轻轻就能穿上道袍的，要么关系很强，要么就是很有本事。

要是能得到以为少年道士支持，这次万民书的含金量就会更高，说不定能将钟阳明所在的道观都拉下水，那声势就更大了。

钟阳明反倒是有些意外，他爹都被关天牢里面等处斩了，他还有心思在青楼里面喝酒，还喝到大醉，真不知道是不是亲生的。

钟阳明笑道：“有意思，小道来得晚，没听清诸位公子说的是什么，能否再说一下？”

司马临已经有五六分醉意，听钟阳明这么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便对他解释说：“当朝六皇子贪天之功，伪造战绩，昏君要推六皇子当储君，竟然帮他瞒骗朝廷，我父亲仗义执言，没想到被昏君下狱。

“自古言官不以言获罪，昏君此举乃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我等虽是白身，但也要为国分忧，所以再次聚集，商量着上万民书，逼迫昏君认错，将我父亲等英雄释放。道长若是也愿意在万民书上签下名字，在下感激不尽，天下万民也会感激不尽！”

虽然司马临已经喝醉了，但说话倒还有条理，将事情说得很清楚。

钟阳明听了，问道：“竟有此事，那六皇子他伪造什么战绩了？”

司马临便说：“六皇子自称斩杀戎蛮数万，进入草原之中，将那戎蛮大汗杀了，将脑袋带了回来。你听听，如此离谱的谎言，简直无耻至极。”

钟阳明也不生气，对司马临说：“司马公子的意思是，这世上没有如此厉害的猛将？”

司马临说：“当然没有，都是肉体凡胎，怎么可能有孤身一人斩杀数倍之敌的猛将，不过是那些当兵的自吹自擂而已。只是别人吹嘘都有个限度，这六皇子实在是将天下人当成傻子。”

“有几分道理，司马公子的意思是，这种单人独骑杀入大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都是虚构的？”钟阳明问道。

“没错，再坐诸位都是书生，也是不懂武艺，但要是我们人人都拿着利器，什么武林高手能挡得住我们每人一刀？书生尚且如此，何况是士兵？”

司马临这话一出，不少人大喊说：“司马公子你自己不练武，我们可练过。”

“不错，普通的蛮子，我一刀就能杀了。”

“没错，我们虽然是书生，但谁也架不住我们一人一刀。”

……

这群书生还挺兴奋，说得像真的一样。

司马临也激动地挥手说：“所以以一敌百都是谎言，更何况以一敌万。”

钟阳明点头说：“不错，是这个道理，都是肉体凡胎，怎么可能有万人敌呢。可是，小道记得江南未定之时，有位司马将军上报军功，在叛军之中杀了七进七出，一人斩杀叛军五千人，割下叛贼首脑的脑袋。司马公子，那应该是你们司马家的人吧，论辈分，是你堂叔？”

司马临脑袋一阵迷糊，奇怪地说：“确有此事，道长你怎么知道的？”

钟阳明解释说：“啊，怎么能不知道，当初江南动乱，天天有捷报，天天有皇榜，司马将军的功绩不也是张榜公告么。凭着这个军功，他连胜三级，赏赐无数呢。怎么你们司马家的人就能在乱军之中杀个七进七出，别人就是虚报军功，是不是有些不妥？伱父亲司马忠怎么就没有为此仗义执言，质疑他虚报军功呢？”

司马临脸色一变，他还真不知道自己的族叔报了这个功绩。

当初的江南就是一个刷功勋的战场，因为朝廷不赈灾，所以天天有人造反，那些饿着肚子的老百姓怎么可能是官兵的对手。杀起来不要太简单，在兵部尚书周旺和太子的合作之下，无数站在太子这边的将领都虚报了军功。

那位司马将军不过是其中之一，论夸张他还不是最扯淡的那个，这些离谱的通报也是钟阳明控制不住情绪的原因之一。

司马临是万万没想到钟阳明会提这个，只觉得不少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司马家的人谎报军功在前，似乎没资格跳出来说六皇子谎报军功啊。

有些事情，就算心知肚明，也不能放在台面上讲，一旦揭穿，那就得划清界限了。

司马临可不能被人坐实了谎报军功这个罪名，但醉意朦胧，让他的脑子都混混沌沌，只能舌头打结地解释说：“这……这怎么能比，我那叔叔……他有万夫不当之勇，而且他当时身边肯定是有亲兵保护的，战报上说的……说的……那只是修辞而已，功劳是真的，绝无虚假！而那六皇子，世人皆知他文不成武不就……”

钟阳明继续说：“有道理，司马公子说得有道理啊。司马将军当时应该是带来亲兵的，所以才能在数千反贼之中取上将首级。那如果六皇子孤身一人就能打赢这位司马将军和他的亲兵，是不是也可以在数万戎蛮大军里面斩杀他们的大汗呢？”

钟阳明这番话让不少人听了都发出嘲讽的笑声。

“这小道士是不是修行修傻了，一个人怎么能跟一支军队比？”

“不错，就算司马将军是夸大了些，但他怎么说也是真正的领兵将领，那六皇子从未上过战场，有什么资格相提并论。”

“小孩子涉世未深，喜欢幻想而已。”

……

这些书生都对钟阳明的话嗤之以鼻，而且完全不介意将话说尽。

六皇子怎么可能跟司马将军在战场上打一架，这种不可能的事情，他们自然可以随便说。

钟阳明听着他们说话，嘴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现在没人再说什么言官不因言获罪的事情了，说的都是钟阳明能不能打得过十万大军。

钟阳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这些书生说：“诸位要上万民书，前提是那六皇子真的虚报军功，既然如此，为何不证明一番呢。让那六皇子上战场表现表现，司马将军只是其一，让我想想，当初在江南大乱之时那些立下不世之功的将军们。

“哦，不止御史大夫一家啊，这枢密使，几位新晋的都尉校尉的，人数不少，而且跟在座的不少公子有些关系吧。”

他们这群书生认不出钟阳明，但钟阳明刚刚在楼上偷听，已经知道了不少人的身份。

除了司马临之外，在场的书生里面有不少都是二代。

钟阳明随便点了几个名字，刚刚还在看热闹的书生便满脸愕然，谁能想到这火还能烧到自己身上。

司马临眼看场面有点混乱，便愤怒地说：“好你个小道士，是不是六皇子派你来捣乱的。你以为用这种混淆视听的手段就能阻止我们上书吗？我告诉你，公义不会向权势低头，这份万民书，我们一定会上。按照大乾法理，万民书一上，六皇子便要在百姓监督之下受三堂会审，到时候，什么伎俩都没用！”

钟阳明摇头说：“司马公子误会了，我怎么会是混淆视听呢？你们说六皇子虚报军功，就算上了万民书，最好的结果能是什么？不就是几位言官被放出来，大不了皇帝下个罪己诏，六皇子能有什么惩罚，不外乎就是面壁思过，所谓的贬为庶人你们自己心里也明白，哪有皇子真的会当庶人。

“之前太子弄出这么多麻烦，最终不也就是闭门思过的下场么住在豪宅之中，庶人二字从何谈起。所谓除恶务尽，既然要仗义执言，要为世间扫荡不平。你们为何不能再狠一点？”

司马临被钟阳明这番话给吓到了，这道士什么意思，逼着皇帝认输难道还不够么？六皇子变成庶人，难道还不够么？

再狠一点是什么意思，逼着皇帝杀了六皇子？

这道士是不是疯了，逼父杀子，就连他爹御史大夫都不敢这么想，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等同于逼迫皇帝跟他们鱼死网破了。

钟阳明嘲讽说：“怎么，难道你们不是为了公道而来，只不过是想将省事闹大，赚些名声，捞些好处就走？完全不在意真凶是否真的伏法？”

司马临再怎么醉也不敢答应，正要开口拒绝，但却有其他人激动地回答：“说得好，道长高见。我们相聚于此，不就是为了公道二字么？不能让六皇子这种祸国殃民之辈轻松逃脱，只是在家闭门思过，如何对得住那些镇守边疆的士兵？”

司马临循声望去，却见一个身穿朴素布衣的书生正在慷慨陈词。

这人是谁？

司马临不认识，但看他的衣服就知道是真正的穷书生。

这场聚会里面，书生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司马临这种牵头的二代，自然就是整个事件的核心，最底层的就是眼前这种穷学生，平日里根本不能入司马临的眼，今天拉过来也只是忽悠他们参与进来壮声势。毕竟许多粗活需要这些穷书生去做，他们这些二代们只要名望就够了。

谁能想到，这突然出现的小道士竟然煽动了这群底层人，竟然要将事情闹大。

钟阳明一看有人回应，便继续说：“除恶务尽，不见血，如何能够让公理得到声张。诸位都是有志之士，今日相聚于此，不会只是为了看真凶丢点面子，然后全身而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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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行！”

“不错，除恶务尽！”

“让他上战场！”

“六皇子必须要付出血的代价。”

“大军对垒，是真是假，自然就清楚了！”

……

许多身穿朴素布衣的书生大声应和，他们是真的一腔热血被忽悠过来的，然后就被更加热烈的口号给带偏了。

司马临感觉到情况不对，正要开口打断，却被钟阳明一把抓住。

“怎么，司马公子带头要写万民书，不会这就退缩了吧。”

司马临现在醉意已经散去了大半，咬牙切齿地对钟阳明说：“谁派你来捣乱的，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会被诛九族的！”

本来一切都在控制之中，但钟阳明来这里闹了一场，要是司马临现在要折中，恐怕那些已经上头的穷书生们要鄙视他，直接退出都有可能。但如果真要将事情做绝，那司马临绝对是第一个送上刑场的。

司马临现在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小道士碎尸万段，但他只能压低嗓子威胁说：“不管是谁派你来的，现在已经过了！你不解决这事，你自己必死无疑！”

钟阳明笑道：“这不是正合你意吗？除恶务尽，我要是死了，你的万民书也省了。”

司马临感觉不对，追问道：“你究竟是谁？！”

钟阳明放开了司马临的手，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小道玉玑，在玄虚观修行，俗家姓名钟阳明，正是你们义愤填膺想要讨伐的六皇子啊。”

钟阳明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有人瞪大了眼睛，有人张大了嘴巴，有人将酒都喷了出来。

司马临更是吓得双腿发软，整个人瘫坐在地。

钟阳明从座椅上站起来，对所有人说：“诸位，不管你们是被煽动的，还是心怀不轨的。这份万民书我钟阳明接下了，来日三堂会审之时，我会将司马将军等诸多将领在演武场上一较高下，到时候就知道谁是真材实料，谁是虚报军功了。

“本王将话放在这里，这份万民书，你们不写也得写。司马公子说得没错，若是不能借此机会来算些账，那就对不起在边关保家卫国的士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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